《巨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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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像》

　　Valerie Watrous


　　［导读］神族迫切寻觅一件传说中的武器，借以扭转与异虫作战的局面，永远改变他们人民的命运。


　　眼前已无出路。耳边的尖叫声令他更加坚信这一点。他能感觉到，黑暗圣堂武士恐慌地挤作一团，他们的建筑正陷入重围，可他却无力阻拦。他们心中的恐惧侵入他的意念，直到他的意识被彻底洞穿，每一种感觉都鲜明可辨，继而血淋淋地遁入深渊。他早能看到结局。战斗机器来了……“指挥官，我们即将抵达安全区边界。”

　　阿尔瑞昂倏地睁开双眼，略作迟疑之后，这位高阶圣堂武士迫使自己集中意念，通过舰船通讯设备回答驾驶员，“我就来，卓拉雅。”

　　他不知自己先前设好的闹钟为什么没能叫醒他，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与脉搏共振的嘀嗒声。早在他离开萨古拉斯之前，情形就已令人感到忧心，他眼下的任务只是雪上加霜而已。但执行官赛兰迪丝在和希尔拉奇商量后，决定对他委以重任。他不能令自己的人民失望。

　　仍在沉思的阿尔瑞昂起身离开狭小的冥想室，前往舰桥。船员已完成集结——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团队，有两位和他有着同样身份的艾尔战士，还有一位落单的黑暗圣堂武士驾驶员。这些是仅存的可用人手了，尽管他还未能与他们相熟。就连这舰船也是如此陌生——仅模糊具有黑暗圣堂武士的建造风格。他抬眼看了看显示屏。

　　“已经有阵子没到这里巡视了。我们也许会遇到阻碍。”阿尔瑞昂提醒道。鉴于眼前还有一位黑暗圣堂武士，他只好使用灵能交流的语言，放弃以卡拉为媒介的表达方式。他的艾尔同胞早已习惯于通过精神连结毫不费力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感觉。那些力图保有个体独立性的卡拉反对者则被放逐，成为黑暗圣堂武士。当艾尔在几年前被异虫攻陷后，他们之间疏离的关系才得到缓和，但也只是维持着脆弱的和平。

　　和许多同阶层且有着相似经历的艾尔星灵不同，阿尔瑞昂并不介意在必要的情况下向黑暗圣堂武士的古怪行事方式妥协。现在这种时候，偏狭已经是无福消受的奢侈品。可就算他伸手去触摸他们的思想，还是总能感觉到横亘在黑暗圣堂武士脑海深处的障碍。所触之处只觉冰冷。

　　“激活隐形立场。”他命令道。卓拉雅简短作答表示服从。黑暗圣堂武士从来都是沉默寡言。

　　一阵低鸣声过后，船内灯光由亮转暗，驾驶员娴熟地调配着舰船的能量资源，以隐匿其行迹。船外的任何人此时都会笃信舰船已经融化在茫茫星海之中。

　　“不要小心过度，指挥官。”副指挥官泰尔布鲁斯从舰桥另一侧向他说道，“艾尔的星灵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地作战！”

　　“当然，你的奥瑞根同族把你留下，绝对是让我们如虎添翼，泰尔布鲁斯。”阿尔瑞昂冷冷答道，眼中夹带笑意地看着身边这位身形庞大的同伴。泰尔布鲁斯在许多方面都具备他同胞的典型特征——强壮、勇敢，还有些过于自傲。“但我们决不能因任何无谓的缠斗而致使任务失败。”

　　卓拉雅把视线从控制面板上移开，对站在舰桥后端的两位高阶圣堂武士说道：“我在前方发现生命体征信号——数量庞大……”她停下来看了看舰船的扫描器，“确认。是异虫。”

　　达西瑞斯——船上最年轻的成员，焦躁地将目光从舰桥后墙上的数据控制台上收回。尽管他已完成狂热者的严格特训，但紧张的表情和僵硬的举止仍使他稚嫩尽显。现在他距自己的人生第一战只有数秒之遥，达西瑞斯心中溢满兴奋与恐惧。

　　“准备作战。”阿尔瑞昂下令，“但仅限防御。”发现泰尔布鲁斯已急不可耐地移向武器台，阿尔瑞昂补充道。达西瑞斯紧张地跟在他身后。

　　“做好准备。”卓拉雅提醒道，舰船随后即作了个“抛五脏甩六腑”式螺旋俯冲，盘旋于一大群蠕动的异虫身下。当异虫大军聚在一处时，往往很难辨识出它们的身份，但阿尔瑞昂据经验判断出它们是异龙。这群虫子在巡查中停了下来，狐疑地低语了一阵，然后又继续前进。黑暗圣堂武士利用它们阵型的缺口急冲而上，又绕过了另外两组，然后抵达了另一个安全点。阿尔瑞昂正要为她的驾驶技术拍手叫绝，一个紧急制动把他拉回到当下的困境中来。

　　另一组异龙扇翅磨牙地涌向他们。卓拉雅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时机，双目紧盯显示屏。正当眼前的障碍看似已被清除时，一只诡异的虫子突然转身袭来，撞上了舰船的护盾。它像是要张嘴发出尖叫，突然，舰船陷入虫海。

　　“开火！”阿尔瑞昂命令道，他语气中的紧急如同电流，几乎要将船员们的心神击溃。卓拉雅迅速作出反应，驾驶舰船左闪右避，竭力与异龙周旋，但泰尔布鲁斯和达西瑞斯仍设法对目标进行手术式精准打击。在舰船向前疾冲的同时，不断有虫眼、虫牙和纤薄柔韧的虫翼散落在宇宙间。

　　就在此时，阿尔瑞昂察觉到泰尔布鲁斯越发焦躁的情绪。由于身负重伤，这是泰尔布鲁斯自艾尔之战后首次重回战场，他在恣意享受着对异虫复仇的快感。阿尔瑞昂试图通过灵能与他交流，却被突如其来的狂热所震慑。他从没在任何星灵的脑海中感受到如此白热化的狂怒。阿尔瑞昂与泰尔布鲁斯的怒意对抗，不断将平静和专注的念头传入他的脑中。但泰尔布鲁斯却将自己隔绝起来，拒绝与他交流。炮弹击穿了更多目标，所过之处留下一条闪烁的赤红血带。

　　没时间享受胜利。上一批异虫尸体粉末还没散去，就有新一批异虫大军席卷而来，从四面八方围攻舰船，击打着船体护盾。他们被困住了。

　　“卓拉雅，带我们离开这儿！”阿尔瑞昂叫道。

　　“返回萨古拉斯？”

　　“不……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查查我们目的地附近最安全的已知坐标。”

　　“时间不多了，指挥官！”达西瑞斯突然插话。

　　“我没有那附近的资料。”卓拉雅仍在尽量自卫地操控着舰船，但越发庞大的虫群大军使她力不从心。“搜索临近星系……如果我们停火，就可以把能量再输送给导航矩阵。也许能在下一波异虫到来前完成搜索。”

　　“就这么办。”阿尔瑞昂答道，双眼凝视着泰尔布鲁斯。这个高阶圣堂武士大块头怒不可遏地离开武器台，吓了达西瑞斯一跳。

　　\"卓拉雅着手工作，将灯光调暗到可运作的最低限度，并将其它能量输出降至最低。谁知异龙竟毫无征兆地改变战略，开始朝某一集中区域驱遣刃虫。刃虫们大力撞击舰船，已经击穿最后一层护盾。虽然这艘黑暗圣堂武士舰船制作精良，但也禁不住几下如此大力的冲撞。又一记猛撞使得几个水晶能量系统都失去了一半能量，引发了舰船的巨震。

　　“护盾报废了。”卓拉雅匆忙应对，但他们正受到严重伤害。达西瑞斯检查了显示屏。他看到有些体型更小的异虫正在攻击舰船破损的金属外壳。现在已经无法在不损伤舰船的前提下将其歼灭。突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异龙间移动，以漫天翅膀的掩护下，几乎很难察觉。达西瑞斯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些……居然是王虫？

　　“还要多久？”阿尔瑞昂问道。

　　“就要完成了……”

　　那怪物正在接近，这让达西瑞斯不禁感到战栗，它那无数只暗红色的眼睛仿佛正透过舰船的显示屏聚焦在他身上。伴随一声巨响，船体开始破裂，所有异虫都朝舰船入口涌来。这些虫子就在眼前，近到都能数清在它们的狰狞恶口中有几颗利齿。船体受损区域因压力骤减而晃动了几秒，然后便开始自动封闭裂口。卓拉雅正专心凝视着进程监视器，口中倒数计时，半秒……“好了！”

　　舰船瞬间匿入黑暗。

　　达西瑞斯睁开双眼，一条黑暗圣堂武士断截的神经索正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他只觉一阵恶心。头颅中的这一器官是星灵与卡拉建立连结的关键，但必须是完整的。他知道黑暗圣堂武士选择截断它们，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看到这种残损还是令人感到惊心动魄。他宁可放弃生命，也不愿失去与他人民的连结。

　　他意识到自己和其它船员一定是陷入了混乱。卓拉雅几乎没等舰船完成自身封闭就驾驶舰船跃离了虫海。定了定神，他开始更为从容地观察她。抛开神经索不谈，在她那深黑的面庞上五官轮廓分明，显得十分睿智。甚至称得上美丽。

　　她的身体突然动了动，渐渐恢复了知觉。她睁开那双蛋白色的大眼睛，正与他四目相接。

　　“你还好吗？”

　　她皱了皱眉，仿佛对他的关切感到困惑。“我还好。”

　　达西瑞斯以星灵表达友好的方式略一倾头。他看到阿尔瑞昂和泰尔布鲁斯正毫发无损地坐在舰桥另一侧。

　　“损伤严重吗，卓拉雅？”阿尔瑞昂问道，小心地站了起来。

　　“船体部分已经损坏……船上许多次要系统无法正常运作，或运作能力大为降低……我应该能把坏损部位隔绝开来，但鉴于外围区域所遭受的损伤，我不确定这能起到多大作用……”她停下来，看向面前控制面板上显示的舰船最新情况。“破碎的水晶似乎是扫描器失灵的原因。”

　　“我们还能抵达目的地吗？”阿尔瑞昂问道，把身体靠在位于指挥中心与下方导航台卓拉雅座位之间的栏杆上。

　　“稍作调整。也许并不会平稳无虞，但应该还撑得住。”

　　“要是我们从艾尔开了艘好船出来该多好，”泰尔布鲁斯遗憾地说道，阿尔瑞昂用眼神令他安静了下来。

　　“我们前进吧。”阿尔瑞昂转身对卓拉雅说。“泰尔布鲁斯和我会去查看受损区域，以确保它彻底完成了封闭。达西瑞斯，留心我们行进过程中出现的异常情况。”他默默离开了房间，走路的身姿彰显着星灵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你做得很好，”在阿尔瑞昂和泰尔布鲁斯离开后，达西瑞斯对这位黑暗圣堂武士驾驶员说道，“别担心泰尔布鲁斯，他的情况很复杂。”达西瑞斯曾在萨古拉斯的复健室中与这位奥瑞根部族的星灵有过一面之缘。尽管当时他们并未被正式引见过，但达西瑞斯却本能地对另一个来自艾尔的受伤逃亡者心生怜悯，何况对方还是名战士。

　　“确实如此。”她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们的舰船在那种情况下已经表现得出色至极……当然我们的驾驶员也一样。”

　　卓拉雅惊讶地抬眼望向他。眼前这位狂热者还很年轻，也许是萨古拉斯星球上的经历扭转了他心中的某些传统偏见。“谢谢你。有时我担心这种再次联合也许只会扩大我们两方人民间的裂隙。”

　　“但看看我们现在。混合船员？执行生死攸关的任务。也许改变正在发生。”

　　“但我是唯一一位黑暗圣堂武士。”

　　达西瑞斯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执行官对你们没什么太大的好感。但她渐渐会明白的。”

　　“就像泰尔布鲁斯？”卓拉雅不快地反问道。

　　“执行官命阿尔瑞昂担任此次任务的领导者。他曾不卑不亢地和黑暗圣堂武士并肩执行过多次任务。”

　　“他只是特例。”

　　“或许正因如此，她才想让他来决定是否该重新启用巨像——就从这个开始。”达西瑞斯说道，“我想在他心中，他宁愿将它们永远阻隔在战场之外。”

　　“他的愿望也许会实现。自卡拉斯仲裁以来，什么灾难都可能出现。”

　　“这当然没错，”达西瑞斯答道，心中暗暗发笑，没想到他这位驾驶员朋友竟能想出这样的术语。“我们人民的制造技术即时在当时也是无与伦比的，不过时间总是会让人们大吃一惊。”

　　“巨像因其毁灭之力被尘封了好几个世纪，也许现在都已经失去了作战能力。”

　　“你觉得我们是在白费力气？”

　　“不。我的人民始终深爱着艾尔。流亡萨古拉斯令我们深感煎熬。只要存在能帮我们对抗异虫的武器，我们都一定会去探寻，不论多么危险或未知。”她轻轻低下头，正好与达西瑞斯凝视的目光相遇。她奇怪的样貌起初令他感到不安，但与她交谈却让他深感愉快。“此外，能让一种弃用数百年的武器重见天日，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

　　达西瑞斯对她的答案感到满意。“要是议会此时看到我们，不知道会做何感想，千方百计的重新启用被他们明令禁止的武器？”他抬眼注视着船上椭圆形的显示屏，上面闪耀着远方星系的光亮。这让他回忆起旧日童年的一个梦境——那些星辰都是造物者在苍茫宇宙间留下的古老代码，随时间的流逝而被渐渐遗忘……泰尔布鲁斯注视着他的指挥官说，“我想，在执行官赛兰迪丝的人选中，你是对此事最为关心的”。舰船的过道中布满了爆炸残骸与碎片，两位勇士在其中穿行时不得不一字排开。阿尔瑞昂迅速在头前带路。

　　阿尔瑞昂回答道，“我想这正是她找到我的原因”。舰船的持续运转好像正使船体的破损变得更为严重，头上时不时传来绝望的轰响。他仔细地去辨认噪音，感觉噪音正在变大…“等等，泰尔布鲁斯”“怎么了？”泰尔布鲁斯抬头望去，突如其来的震动使他措手不及。一块舱顶面板松动了，闪着寒光的线圈散落在两位星灵中间。

　　“这里还有别的东西。”阿尔瑞昂机警地盯着舱顶。

　　泰尔布鲁斯顺着指挥官的目光望去。“我去看看。”泰尔布鲁斯抓住原本面板安装位置的空架子，轻松地爬上了狭窄的检修通道。过了一小会儿，阿尔瑞昂跟了上去。

　　“搜查这一侧，我去对面”，阿尔瑞昂说，他蜷缩着身体，移入狭小的空间。他无法预料在这艘陌生的舰船上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但整个通道的大部分位置并未受损，这样看来，那些持续不断的咔哒声就显得更奇怪了。

　　泰尔布鲁斯表示同意，从阿尔瑞昂身边匍匐而去。他宽阔的双肩和墙壁摩擦着，使他感到不适，但他决不让这拖累他的行进。不一会儿，他的手触碰到了某种又湿又稠的东西。他慢慢将目光移向自己的手，一种可怕的液体在他手指间滑落。

　　黑暗中，他仅能辨识出对方的青面獠牙，那利齿闪着光向他逼近。

　　“我们到了”，卓拉雅一边说一边将舰船的引擎设置为常规负荷。

　　达西瑞斯凑到显示屏前检视他们的处境。小行星带中散布着许多行星，全部都是伤痕累累的岩石星球，没有生命、没有大气。这里的太阳正苟延残喘，所剩无几的能量使干枯的核心仅能释放出微弱的红光。几个世纪之后，这里的整个星系便会驶入黑暗。

　　“这是一个巨像长眠的地方？”他十分惊叹。

　　“这是有记录的坐标点之一”，卓拉雅平静地回答。

　　“一定是因为这里足够偏远……这附近的传送门不多，并且距离这里都比较远。搜索这里每一个小行星根本不现实”“某些区域的定位已经发生偏移，但有了守护者给出的信息，找到巨像应该不难”，卓拉雅回答道。她所指的守护者便是艾尔星灵中为数不多的、有幸传承本族历史的一位天才。仅有一少部分守护者在近年来的战争中得以幸存，他们的知识现在显得无比珍贵。

　　忽然，泰尔布鲁斯的声音打断了达西瑞斯的思考。“船上的扫描装置恢复运作了吗？”

　　达西瑞斯停下来检查了下状态更新。“你那里的还不行。受损部位需要更多时间进行修复。情况还好吗？”

　　“船上有入侵者……”泰尔布鲁斯的注意力猛然被某个东西的突然移动所吸引。

　　“泰尔布鲁斯！”达西瑞斯边喊边利用灵能将思维传递给这位高阶圣堂武士。泰尔布鲁斯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但达西瑞斯却感觉到了奥瑞根部族星灵身上激增的能量，他正在聚集自身的灵能，将灵能集中释放在敌人身上，他的内心散发出一股狰狞的满足感。

　　“已经死了”泰尔布鲁斯说，扭过身去看了狭窄通道中的阿尔瑞昂一眼，但看到的只有漆黑一片。

　　“我这一侧有很多。”阿尔瑞昂的思绪急促地传递给了舰船上的所有星灵。“我们要降落。马上！”

　　卓拉雅加速朝小行星带开去，熟练地躲避着无数的流行和小行星。随着舰船逐渐接近一颗小行星，临近的信标开始在显示屏中强烈地闪动。卓拉雅驾驶着舰船干净利落地盘旋了几圈，然后径直降落在了行星表面一块岩石的中央。就在她准备着陆装备时，一个突然的发现使她停了下来。

　　“达西瑞斯，小行星的这个区域存在引力场！也许年代已久，能量特征正在衰减，但我敢肯定这是星灵留下来的。”她开始降低推进器的功率，好让人造引力能够将舰船拉向地面。

　　“看来我们找对了地方”，达西瑞斯双眼闪烁着兴奋的目光，开始整理探险所需的设备，毫不犹豫的穿上自己的护甲，以防船上还有其它异虫。

　　达西瑞斯差不多准备好了所有东西，这时阿尔瑞昂和泰尔布鲁斯回到了舰桥。他们两位都沾染了一种有毒物质，达西瑞斯在递给他们战斗护甲时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畏惧。“都除掉了吗？”

　　“通道数量过多，我们无法一一搜查，但我认为已经清理干净”，阿尔瑞昂回答道，简单整理后便套上了装备。他小心地戴上了一个小型水晶设备，这是在有害环境下使用的呼吸设备，并简单确认了下其它星灵也做好了准备。一切就绪后，他降下了舱门坡道，走出了船舱，其它船员紧随其后。“大多数怪物都受了伤，但它们深入船体的能力超乎我的想象……”

　　“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泰尔布鲁斯凝神训斥了他。“我们当然应该想到，这艘一文不值的黑暗圣堂武士飞船应该造得更结实点。”说到这，他猛地一拳砸向小行星上一块较大的石头。卓拉雅走了过来，但看到达西瑞斯无望的眼神便没有说什么。

　　“不要浪费时间谈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阿尔瑞昂将手牢牢地搭在泰尔布鲁斯的肩上。“我们此行的目的是调查巨象是否能帮我们拯救星灵。我不想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位置身险境。”

　　泰尔布鲁斯没有对这话多加思考，耸耸肩大步走进一条宽敞的通道，一把灵能利刃照亮了黑暗。数据表明巨象就藏在附近，就在小行星表面之下。灵能利刃的寒光照亮了不远处的一座典型的星灵建筑，建筑外表光滑的金属同小行星的褶皱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每道华丽的金色拱廊都穿插着金属阀瓣和蔚蓝色的脉冲轨迹。他走上近前，用手中的利刃在封闭的入口处挥舞出弧形的轨迹，寻找着安全控制面板。

　　“这里！”，紧接着看到一个扭曲受损的表面。泰尔布鲁斯沿着墙壁继续探寻着。建筑另一侧的顶部已经开始塌落，大部分都坠落在面板的框架上。

　　阿尔瑞昂停了下来，警惕地望着塌落下来的部分，随后同泰尔布鲁斯一起尝试输入执行官赛兰蒂斯给他们的通行密码。大家都注视着面板。一道红色的光线闪烁了几下，然后渐渐消失。阿尔瑞昂又尝试了一次，准确小心的输入着密码，却又停了下来。

　　那道红色光线又闪了起来。

　　阿尔瑞昂重新输入了一次，但结果还是一样，他转过来看着其他星灵，目光中透露出无奈和舒缓。“看来损坏程度过大，已经无法进入密室。”

　　也许这就是阿尔瑞昂的思维模式，或者说是他轻言放弃的特点，但泰尔布鲁斯不愿就此罢休。“可能是输入的不对，或者有别的什么错误！”

　　“守护者不会出错。”

　　“但你会。赛兰迪丝派你来领导，不是让你轻易放弃任务！”

　　“没人放弃”，达西瑞斯打断他的讲话，眼中闪烁着光芒。“我们可以联系执行官，请她给出指示。她一定会给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泰尔布鲁斯说，猛烈地挥动起他的灵能利刃。“我们打破大门，直接带走巨像”。说话间他已经准备动手了，阿尔瑞昂冲上前拦住了他。

　　“这是无比愚蠢的举动！你没有注意到这个建筑的防御设施吗？即使受损过半，如果你胆敢在它面前鲁莽行事，我们仍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的优柔寡断一样会让我们死在异虫手中。”

　　“你不愿看到的还不止这些”，阿尔瑞昂冷酷地对答。“巨像不只能对付异虫，面对惹麻烦的人它来从不分敌我。”

　　“那异虫来了又该如何？依靠我们的盟友？”泰尔布鲁斯望着卓拉雅冷笑着，眼神中充满毫不掩饰的蔑视。“阿尔瑞昂，黑暗圣堂武士对艾尔的陷落坐视不理，眼看着艾尔化为废墟！”

　　“无知的可怜虫！你在亵渎塔萨达尔和亚顿的牺牲？”阿尔瑞昂以盘问的口气问到。

　　“我所认识的人几乎都死在了艾尔”，泰尔布鲁斯缓慢的回答着，一时无法抑制内心的不安，记忆的片段渗透在建筑的金属连接中。“是他们让我失去了一切……我的家人……”

　　奥瑞根部族慈爱的老人悠闲地望着一群孩子，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群小伙伴张开双臂围拢着他。心中充满希望的少年，渴望倾听圣堂武士的传奇故事。

　　“我的朋友们……”

　　一名擅长闪电反手刺的搏击队友……一位性格温和的同学，常常习练到深夜……一位严厉的老师，他第一次对泰尔布鲁斯的实战技巧给予赞誉……\"……已经逝去……潮水般的异虫大军席卷了他们的家园。他迫切地要拯救自己的亲人，但却被某个星灵拉了回来。

　　黑暗圣堂武士。

　　更多圣堂武士从阴影中走来，将他从最需要他的亲人面前拉走。空洞的话语在他脑中回荡……撤离……你无法挽救他们……太迟了……撤退至传送门……但战争已经结束。他已经死了。

　　不知所措的达西瑞斯转身看着卓拉雅，希望给她一些信心。但这位领航员并没注意到他；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腕上套着的水晶链上，水晶链闪着示意警告的紫色微光。达西瑞斯意识到这个小装置是与舰载传感器相连接的一个通讯器。

　　“指挥官”，卓拉雅吞吞吐吐的问道，“我侦测到附近有大量的异虫生物信号。他们是如何发现我们的？”

　　“附近有移民地吗？”达西瑞斯问到。

　　“无法确定。这一区域的数据最近没有过更新”，阿尔瑞昂回答到。“我们派出的侦察单位通常在汇报前就已经遇难了……”他的这番话如同残酷的预示回荡在大家的思绪中。

　　“他们正朝这颗小行星赶来，我们必须果断采取行动”。卓拉雅与阿尔瑞昂对视了一眼，阿尔瑞昂体会到了她话语中包含的那种犹豫不决的信任感。

　　阿尔瑞昂低下头。“那我别无选择。”

　　尽管气氛仍未完全缓和，但成败在此一举：他们必须派遣两名最有经验的战士深入巨像的储藏室，同时指派另两名队员使用飞船的炮火掩护他们。阿尔瑞昂无法掩饰他的迟疑，不良的预感不断闪过他的脑海。他慢慢缓过神来，命令队员们返回船上做最后的准备。卓拉雅谨慎地将飞船驶入小行星的狭长通道，并停在了崩坏表面的最佳开火位置。而达西瑞斯则紧绷着神经，站在飞船的武器台旁。

　　“那大家都准备好了吗？”阿尔瑞昂问道。他若有所思地注视了大家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向了飞船出口，而泰尔布鲁斯则紧紧跟在他身后。通道的内部早已因为数次塌陷伤痕累累，但如此一来正方便他们的战术发挥。阿尔瑞昂选择了表面一块巨大岩层作为掩护，示意泰尔布鲁斯也躲到他身后。当所有人都准备好时，达西瑞斯操纵飞船的武器向巨型铁门瞄准发射起来。

　　出乎意外的，一个仲裁官的全息影像出现在了表面墙体上。透明、且受到静电干扰，这个星灵开始用一种符合他阶层的权威语气说道：“警告，旅行者。你已闯入禁区。入侵者将受到严惩。”

　　“好礼貌的安全警报，你说是吗？也许这不会多困难。”达西瑞斯透过显示屏深沉地说道。暗地里他很高兴可以再次有机会和卓拉雅在舰桥上共事，后者已经进入了武器台和他一起。“马上就知道了。”她朝着门开火起来。脆弱的墙板毫无悬念地纷纷倒塌。但与此同时，上方的阀门向虫翅般鼓动着打开，一排排光子炮显露了出来。“向另一边岩石开火！他们需要掩护！快点！”达西瑞斯大喊道。数秒之后，光子炮开始瞄准任何移动的物体，几乎想要夷平整个区域。每一炮都轰入地面，甚至扬起了无数太空垃圾。这样要不了多久，阿尔瑞昂和泰尔布鲁斯的掩体就会被轰成灰烬。达西瑞斯和卓拉雅朝着门又发射了数下，在门上炸开了一道足以让他们进入的洞。

　　“走！”阿尔瑞昂命令道。他和泰尔布鲁斯同身跃起，勉强躲开了无数发炮火。当他们赶到门口，数台光子炮转向瞄准了他们，阿尔瑞昂迅速把泰尔布鲁斯推入了门上的洞口。达西瑞斯见状迅速反应，释放了所有舰船的武器能量，发射出超能弹幕将半边顶棚全都击溃。阿尔瑞昂则赶在落石封锁整个入口前挤入了大门。

　　“我还以为我才是莽夫呢！”泰尔布鲁斯囔道，试图压抑心中的焦虑。他随即伸手将阿尔瑞昂从地上拉起来。“有些时候鲁莽是必须的。”两名圣堂武士向黑暗大厅的深处跑去，同时亮出灵能刀刃照亮通道。这个建筑的高顶由数条纤细的圆柱支撑着，但早已年久失修，看起来并不是很牢固。“我们快到了！”

　　低沉的警报声在大厅里回响着，他们不远处的支柱也因为响声开始逐渐断裂。泰尔布鲁斯抓住阿尔瑞昂的手臂，在岩石碎倒在头上之前，把他拉到了安全的地点。感激、温暖和诚挚的情感涌上了泰尔布鲁斯的心头，但此刻他可无瑕理会这些。

　　“这建筑正在自我毁灭。”泰尔布鲁斯焦躁地扫视着四周说道。

　　“异虫也快来了。”

　　“你不只是为了拯救队员们才这么做的，对吧？”泰尔布鲁斯停下来审视着他的指挥官。

　　“继续走，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我知道异虫是与众不同的敌人，他们无情又残忍，完全有悖于我们的战斗常识。但我不允许我的人民沉溺于战斗中，哪怕是如此重要的战斗。”

　　大厅在他们面前宽敞起来，他们到达了密室。泰尔布鲁斯可以看到巨像不祥的轮廓就在不远处。

　　“星灵英勇地战斗着，”阿尔瑞昂继续说道“圣堂武士的刀刃就和他的心一样纯净。但巨像就是一台战争机器，它唯一的功能就是毁灭。我相信他可以彻底毁灭异虫，但之后呢？”他转过来面对泰尔布鲁斯。“黑暗圣堂武士和艾尔星灵局势仍然很紧张的局势怎么办？我们是否可以作为达拉姆幸存，作为统一的势力繁荣下去？亦或是让千年的恐惧和憎恨继续分裂我们？这些危险的武器落入了那些感性的狂人手中怎么办？”

　　“星灵不会自相残杀。”泰尔布鲁斯轻轻地说道。

　　“现在不会，没错。但曾经发生过。而你的言行举止证明此般的灾难还将继续发生。也许只有通过亲身体验，你才能明白。”话音未落，瞬光射过了他的身体。阿尔瑞昂通过卡拉将自己的幻象展现在了泰尔布鲁斯面前。

　　一瞬间泰尔布鲁斯感到浑然不知所措，幻象占据了他的意识。黑暗的储藏室逐渐变得模糊，突然他发现自己进入了阿尔瑞昂的身体，处于萨古拉斯的高阶圣堂武士区中。然而空气中弥漫着诡秘的气息，熟悉的建筑荒弃了。他的身体受到控制，不由自主地转身走到一个窗户旁边。透过窗户，他看到庭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出现在这平静的画面中，但他可以感觉到走道的另一端有人在：建筑的深处居住着许多高级黑暗圣堂武士和他们的族人。

　　他感觉到他们的恐惧仿佛像丝线般穿过他的身体，有一种近乎于苦痛的尖锐触感。

　　“救命啊！”一个女声从建筑物墙壁的另一边传来。“快阻止他们杀死更多人。救救我们！”

　　泰尔布鲁斯还在寻找答复的时候，巨像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碾压了一堆影子般的战士。黑暗圣堂武士四散开来，想要增加对抗巨型机器的机会。他们奔向建筑物，寻找掩体。

　　而巨像紧随其后。

　　“跑啊！”泰尔布鲁斯心中发出了一声呐喊。“快点！”

　　伴随着轻轻的机械轰鸣，巨像的双管热能射线枪朝着黑暗圣堂武士的住所发射起来。转瞬间墙体都融化了，那些没被瞬间蒸发的也变为碎石纷纷落下。泰尔布鲁斯心中一震，无数生命就这样陨灭了，都是些只求团结的无辜生命，都是些星灵不该夺走的生命。

　　一只巨像转向发射了它的火炮，将第二座建筑夷为废土。没多久，所有巨像都同时开始射击，光线在空中疯狂地舞动着。黑暗圣堂武士临死时发出的灵能惨叫让泰尔布鲁斯本已紧绷的神经愈发收缩。自从艾尔沦陷以来，他还未感受到过如此剧烈的痛苦。

　　然后万物俱静，巨像撤退了。

　　他充满警惕地从完好的据点探出身体，视线所及之处只剩下庭院中闷烧的残骸。风已经开始卷走尘埃的碎片，突然一阵狂风吹过，在他面前扫出了一条清晰的道路。他看到了：有一个黑暗圣堂武士的影子出现在废墟之间，正是那个影子对他发出了呼喊。他认识她：那声音就是卓拉雅。

　　方才的袭击将她的身体钉在了地上，周围的微粒不断地燃烧着，最终只留下一具轮廓蚀刻在泥土表面，如此的完美，却又如此落寞。

　　无法抵挡的罪恶感和厌恶感侵袭了他，使他跪倒在原地。

　　“泰尔布鲁斯。”阿尔瑞昂的手稳稳地搭住他的肩膀。“这只是其中一种可能性……只有一种未来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但我无法成为那种未来的创造者，你明白吗？”

　　“我们的族人，”泰尔布鲁斯虚弱地说，“……我们在另一个悲剧的边缘……但我可以改变，我可以告诉大家如何改变……”

　　阿尔瑞昂苦痛参半地检视着他同伴的思想。以巨大的痛苦为代价，泰尔布鲁斯的桀骜的热情驯化成了强烈的责任感。阿尔瑞昂抬头注视着巨像，它的体积和力量令它显得如此壮观又可怕。四条带刺的尖腿矗立在他面前，支撑着形如雨点般的构造体，耸于高处，控制着机器的那对武器。

　　“启动它，”阿尔瑞昂催促道，此时跳虫的爬行声已经开始在大厅中回响。“我会保护你。”

　　泰尔布鲁斯迟疑了片刻，脑海中仍充斥着困惑。支援光线开始在头顶咔咔作响，而他则奋力地向前冲去。大块钢铁碎片纷纷在他身边坠下，跳虫也从每个可能的开口涌了进来。泰尔布鲁斯鼓起他的力量，矫健地攀入了巨型机器中。

　　除去盖着的厚厚尘土，机器状况非常不错。他的研究显示激光之间的水晶是巨像的能量来源。密室中的震动越来越激烈，他努力稳住双手，专注于启动程序上。

　　此时阿尔瑞昂完全无瑕提供任何帮助，他挥舞着灵能刀刃冲入了不断增加的跳虫群中。顶部的中心布满着洞孔，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碎裂着。他看到顶部闪现出了一道光芒：是卓拉雅驾船来了吗？还没来得及反应，撕心裂肺的轰鸣响彻了整个密室。

　　“仍然可以使用！”泰尔布鲁斯兴奋地大叫起来。巨像开始嗡嗡作响，晶化控制台也逐渐点亮了起来。这只庞然大物的长腿，奇怪却又优雅，开始在碎石中穿行，朝着顶上的开口割去。顶部对圣堂武士来说太高了，但机器是如此高大，可以有机会清除其中的问题。

　　阿尔瑞昂迅速地跟了上去，但另一组跳虫、比先前大得多的跳虫，冲过去截断了泰尔布鲁斯的去路。指挥官向前跃去，将跳虫的注意力从撤退中的巨像上引了开来。

　　“阿尔瑞昂！我们必须快点离开！”在巨像攀升废墟的同时，泰尔布鲁斯折回去检查另一名圣堂武士。眼看跳虫已经近在咫尺，但阿尔瑞昂成功把他们从开口引开了。他停顿了一下，召唤了一道灵能风暴消灭了大多数跳虫。但时间还是不够了，一根巨大的支柱在他头顶摇摇欲坠，整个建筑最后的支撑也开始崩坏。

　　“不用担心，泰尔布鲁斯。”指挥官说道。“你会没事的。我们的族人，所有人，都会感到自豪。”

　　支柱毁坏了，剩下的建筑也随之崩塌。炽烈的能量腾跃起来，整个密室的结构都瓦解了，飞沙、走石以及异虫的残肢四处飞扬着。卓拉雅试图让船靠近一些，但完全没办法在不损坏舰体的情况下介入。

　　突然间耀眼的能量光线从碎石堆中射出，炸开了巨大的弹坑。泰尔布鲁斯和巨像站立在弹坑中。

　　“阿尔瑞昂呢……？”达西瑞斯问道，盲目地希望他感觉到的空洞只是一场意外。

　　“为了让我逃跑，他献出了生命。”

　　“他的身体呢？”

　　泰尔布鲁斯无可奈何，只好做出个简单的无助手势。他麻木地站着，看着卓拉雅将飞船停靠下来将阿尔瑞昂用生命托付的巨像装载上船。这台机器有些凹陷和划痕，但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泰尔布鲁斯茫然若失，他一动不动站着，直到达西瑞斯靠近了他。

　　“是时候回去了。”狂热者说道。卓拉雅在飞船的出口看着他们。泰尔布鲁斯想要和她交流，但发现她的心灵关闭了。不过他看到她还坚强地活着，而不是幻想中绝望的受害者，心中略过一丝欣慰。

　　“请告诉她我很抱歉。”泰尔布鲁斯说道。“对于我之前所说的、以及自从她族人拯救我们后所经历的苦难……我真的很抱歉。”

　　达西瑞斯同意转达口信，然后就放下感情，折返了回去。

　　泰尔布鲁斯登上了飞船，缓慢地取下了战斗族徽，决定进入深度冥想中度过接下来的长途旅行。他最后一次注视着小行星，心中默想着正是他们的造访使得它前所未有的千疮百孔。

　　随着飞船发动，一个奇怪的标记抓住了他的眼球。回想起来，他曾尝试放置过。最后塌陷发生时，他只在不远处。泰尔布鲁斯意识到巨像造成的爆破一定移除了阿尔瑞昂痛苦的临终时刻周围的石头。他这时候才知道，那标记一定是阿尔瑞昂的影子，由于巨像的激光成为了尘土中的轮廓。

　　而那个影子，一定会永远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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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像》